第104章 婚潮和住房
大雪节气刚过,赣鄱平原的湿冷浸入骨髓。
但“前进厂”厂区內,却洋溢著一股与严寒抗衡的暖意。
冬季农閒,加之年关將至,成了厂里年轻工人们操办婚事的高峰期。
这一冬,陈晓克作为厂领导,前前后后竟参加了八场婚礼。
前进厂成立时,招收了大量青年工人,当时他们大多数都没有成亲。
可是几年下来,都已经成长起来。
二十出头的年纪,加上还有一份正式以及不错的工作,也都成了附近人家的香餑餑。
说媒人踏破门槛有些夸张,但是在附近是抢手货,却是没有错的。
这年代的婚礼,物质上极其简朴,却仪式感十足,充满了浓厚的集体主义色彩和同志情谊。
房子,大多就是单身宿舍里腾出的一间房,或者与父母同住的旧屋隔出的小间。
墙壁用旧报纸糊一遍,再贴上大红“囍”字和几张年画,就是最用心的装修。
家具往往是厂里木工班帮忙打的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张桌子,漆成鲜亮的红色或黄色。
迎亲没有汽车队,新郎穿著崭新的中山装,这是厂里的福利,传统来自陈晓克的坚持。
胸前別著大红,在一帮穿著工装的师兄师弟簇拥下,步行或骑著扎了红绸的自行车,就去接新娘。
新娘则穿著红袄,辫子梳得油亮,脸上扑著淡淡的粉,由女伴们陪著。
仪式多在厂里的食堂或工会活动室举行,个人家里有时也会办一下,但是越来越不流行。
正面墙上必定掛著毛主席像,仪式由工会主席或厂领导主持。
新人向毛主席像鞠躬,向来宾鞠躬,相互鞠躬。
领导讲话,內容多是“在生產上做模范,在生活上做榜样,为建设社会主义新家庭共同努力”。
食堂大师傅拿出看家本领,但菜餚实在有限:红烧鱼、燉豆腐、炒青菜、粉蒸肉,能有一盘肉就算硬菜了。
酒是本地產的散装白酒或米酒,烟是“劳动”牌或“丰收”牌。
大家挤坐在长条凳上,热闹地吃喝,核心节目是“闹新人”,要求他们讲恋爱经过,或合作完成一些诸如“咬苹果”的小游戏,笑声不断。
同事们送的礼也极具时代特色:一对搪瓷脸盆、一个热水瓶、几条毛巾、几个笔记本,实在的师兄可能送一套自己打的螺丝刀。
礼金是极少的,多是凑份子买点实用物品。
陈晓克参加这些婚礼,往往要出一次血,一份10元的礼金,还往往加上一袋喜。
他参加婚礼心情有些复杂。
他为这些朝夕相处的年轻人感到高兴,他们淳朴的笑容和对未来的憧憬是真实的。
这个时代婚姻似乎更让人期待一些。
但每次看到新人挤进那间狭小的、往往是与人合用的“新房”时,他內心总会升起一丝忧虑。
住房问题越来越严重了。
隨著城市人口的不断增多,住房也越来越紧张,这个事还是得早做考虑。
在参加完钳工班小葛婚礼后的第二天,张建军特意来到陈晓克办公室,关上门,笑著打趣道:“晓克啊,这一冬天净喝喜酒了,有啥感想没?你看人家小葛,比你还小好几岁呢,这都成家了。你这当领导的,个人问题是不是也该考虑考虑了?”
作为党支部书记,他需要关心一下所有人的生活,当然也包括陈晓克这个特殊分子。
陈晓克一听头就大了,现代时空被赵师傅安排相亲的“阴影”瞬间浮现。
他连忙摆手,苦笑道:“建军,你快別提这个!我这儿一摊子事都忙不过来呢,柴油机质量要稳定,精密车床要攻关,哪有心思想这个?我一个人挺好,真的!”
张建军看他反应这么大,有些不解:“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人之常情嘛!厂里这么多好姑娘,你要是点头,我让工会帮你物色物色?”
“別!千万別!”陈晓克几乎要跳起来。
“要是对厂里的不满意,我还可以从外面帮你物色一二。”张建军半开玩笑的道。
“我现在真没这心思。再说,我这情况————唉,比较复杂。”他无法解释自己穿梭两界的秘密和內心真正的归属感。
“你呀!这么下去怎么行!”张建军也不知道他具体有什么复杂的原因,他虽然知道一点,但也感觉这不是不能向党组织交代的。
只是陈晓克就是不说,也叫大家不好理解。
眼看张建军还要继续,陈晓克赶紧话锋一转,將话题引向一个更紧迫、也更符合他当下身份的问题:“建军,说到成家,我倒是想起一个更现实、更急需解决的问题。你看小葛他们,结了婚还挤在集体宿舍里,跟一帮单身汉混住,多不方便!这冬天还好,到了夏天更是尷尬。厂里像他这样情况的青工越来越多,职工住房紧张的问题,已经非常突出了!”
张建军闻言,神色也严肃起来,点了点头:“是啊,这是个老大难问题。光靠挤占单身宿舍和跟父母挤,不是长久之计。会影响职工情绪,也不利於稳定生產。”
陈晓克走到窗前,指著厂区南大门外对面那片长著荒草的空地,说:“我琢磨著,咱们能不能向市里打报告,申请把南门外,马路对面那片空地划拨给我们厂,规划建设几排职工家属宿舍?哪怕是简易的平房或者两层小楼,先解决一批最困难职工的住房问题。你看怎么样?”
张建军眼睛一亮,走到陈晓克身边,一起望向那片空地:“这个想法好!有前瞻性!职工安居才能乐业。盖家属楼,这可是凝聚人心、稳定队伍的大好事!
咱们可以先搞个规划方案,算算需要多少资金和材料,然后联合向工业局和市里打报告申请立项!”
陈晓克把张建军的注意力成功地从个人问题,转移到了关乎全厂职工福祉的集体问题上。
窗外寒风依旧,但办公室里,两位厂领导已经开始为改善职工生活条件、规划工厂未来的社区蓝图而热烈討论起来。
在“一五”计划初期,国家投资重点集中於工业生產本身,对城市职工住宅的投入相对有限。
当时nc解决工人住房问题,主要利用和改造原有住房。
对接收的旧企业宿舍、没收的官僚资本房產以及部分民用住房进行简单改造和分配,这是最快速但容量有限的方式。
或者企业自建简易住宅。
由各厂根据自身財力物力,在厂区附近或市区划拨的空地上,修建成本低廉的平房或两层的“筒子楼”。
这些住宅通常结构简单,没有独立厨房和卫生间,多家共用公共水龙头和厕所,被称为“工人新村”或“家属院”。
其建设资金主要来源於企业的福利基金或少量国家补助,材料也需企业自行筹措。
对於部分重点大型企业,由国家投资建设规模较大、配套相对完善的工人住宅区,如沪市的曹杨新村。
但在1955年的nc,此类项目还非常稀少。
在一些条件允许的地方,由企业提供少量贷款或材料,鼓励工人利用业余时间自己动手搭建简易住房,但这通常適用於城郊或用地不那么紧张的地区。
总体而言,职工住房紧张是普遍现象,解决过程缓慢且水平较低。
只是陈晓克和张建军统计一下前进厂的未婚青年后,就发现太少根本就不行o
厂里有更多的青年职工都会在这几年结婚。
只解决现在的问题,不用一两年又会出现问题。
经过商量,决定扩大建设面积。
就一起打了《关於申请划拨土地建设职工家属宿舍的报告》提交到市工业局和市城建委后,引起了重视,也引发了爭论。
几天后,沈局长召集二人开会,传达了市里的初步意见:“老张,晓克,你们报告里反映的住房困难是实情,市里理解。原则上,同意將南门外那片空地划拨给你们厂,用於解决部分职工住房问题。”
两人刚面露喜色,沈局长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严肃:“但是,有几个原则必须遵守:
第一,规模要控制。现在是国家建设时期,要勤俭建房。先解决最困难的、
特別是刚结婚无房住的青年骨干的燃眉之急。不要贪大求全,先建一两排平房过渡一下。
第二,標准要降低。不能搞铺张浪费,要因陋就简。建筑材料以砖木结构为主,造价必须严格控制。
第三,资金和材料要自筹为主。市里財政紧张,只能象徵性给一点补贴。主要靠你们厂自己的福利基金结余,材料指標也非常有限,需要你们自己多想办法。”
这等於给热情高涨的陈晓克和张建军泼了一盆冷水。如果按这个思路,就是盖一片低標准的临时建筑,可能没过几年就又不够用,且条件简陋。
陈晓克深吸一口气,决定据理力爭:“局长,您的指示我们明白要勤俭节约。但我们考虑问题,不能只看眼前。前进厂的发展是长期的,职工队伍会不断扩大。如果现在只是凑合著盖点临时房,明年、后年,就会有更多职工结婚生子,住房问题会再次爆发,到时候还得申请地、盖新房,反而是更大的浪费!这不符合勤俭办一切事业的精神!”
张建军立即补充,从管理和生產角度论证:“局长,晓克说得对。职工住不安稳,天天为住房发愁,怎么能安心搞生產?特別是技术骨干,如果因为住房问题流失了,对我们厂的损失更大。建设一个稳定的、能管十年二十年的生活区,有利於凝聚人心,促进生產,这才是最大的节约!”
他进一步提出具体设想:“我们建议,第一期就先盖一栋四层楼的家属楼!
虽然一次性投入大些,但能解决几十户职工的住房问题,利用率高,管理也集中。楼房里可以设计公共厨房和洗漱间,比分散的平房更卫生,也节约用地。更重要的是,我们在规划时就把未来的发展空间预留出来,以后根据需要,可以在旁边陆续盖第二栋、第三栋,形成一个有序的住宅区,避免重复建设和布局混乱。”
陈晓克和张建军立足长远、有理有据的陈述,打动了沈局长。他沉吟良久,最终点了点头:“你们考虑得確实更周全。好吧,我再去向市里爭取一下。原则同意你们按楼房方案进行规划设计,但必须做到:
设计要实用、经济,不能超標。
预算要精打细算,详细列出资金和材料来源。
实施可以分步进行,先集中力量盖好第一栋,做出样板。
你们儘快拿出一个详细的规划设计方案和预算报告上来!”
拿到这个鬆动的批覆,陈晓克和张建军鬆了一口气。
回到厂里,他们立即组织基建科和技术科的人员,开始测量地形,绘製草图。
他们规划的,不再是一片简陋的工棚,而是一个拥有四层砖混结构楼房、预留了未来发展空地和公共活动空间的、具有前瞻性的工人生活区的雏形。
这也是陈晓克在后世看到的工人住宅楼。
陈晓克还拿出几份后世样式的草图,供他们参考。
这个冬天,关於家属楼的规划和期盼,如同一股暖流,在“前进厂”的职工中悄悄传递,成为了比婚宴喜酒更让人感到踏实和温暖的谈资。
它预示著,工厂不仅关心生產,也开始真正关注职工的生活,努力为他们构筑一个可以安居乐业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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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婚潮和住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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