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灵笼一（23）
    听到维克多的猜测，会议室里安静了一下。
    “噗嗤一””
    红蔻一个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她赶紧抬手捂住嘴，但肩膀还是微微抖动，显然憋得十分辛苦。
    杨尘无语地瞥了她一眼。
    被杨尘这么一瞥，红蔻轻咳两声，收敛了脸上的笑意。
    杨尘直接对维克多说道：“我和她什么关係你也不用知道。你们城主摩根，还没醒？”
    提到城主，维克多神色立刻恢復了严肃：“是的，医疗部正在全力救治，但城主年事已高，这次病情又十分凶险————”
    杨尘闻言，目光转向马克：“摩根本来就想將城主之位由马克继任，那就这样吧，也省得再折腾。”
    他站起身：“走吧，带我去你们城主那儿。”
    维克多脸色一变，手按在了腰间的枪套上：“城主正在接受治疗，不能被打扰！你想做什么？”
    杨尘还没说话，红蔻已经上前一步，看著维克多：“维克多，相信我们，老板只是想帮忙让城主快点好起来。让他去看看，对城主、对灯塔都没有坏处。”
    维克多眼神中的警惕在红蔻的话语中软化，只是眉头还微微皱著，似乎在挣扎。
    红蔻又补充了一句：“难道你不想摩根城主立刻清醒过来，主持大局吗？”
    这句话彻底击溃了维克多最后的犹豫。
    他侧身让开了道路，沉声道：“————跟我来。”
    在维克多的带领下，一行人穿过灯塔內部的通道，来到了医疗区。
    摩根城主所在的隔离病房外，看到维克多將军亲自带来几个陌生人，士兵们虽然疑惑，但在维克多的示意下並未阻拦。
    病房內，摩根静静地躺在病床上。
    杨尘走到床边，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只是伸出手，掌心轻轻覆在摩根城主的额头上。
    站在一旁的维克多和闻讯赶来镜南的瞬间紧张起来，几乎要出声制止。
    然而，下一刻。
    只见摩根紧闭的眼睫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我————这是————”摩根下意识地转动视线。
    当目光扫过床边的红蔻时，瞳孔猛地一缩：“红蔻？我————我已经死了吗？”
    维克多连忙上前一步，俯身低语：“城主，您还活著！是马克队长冒险从地面带回了药物，还有————这几位是来自地面的人，是这位杨尘————治好了您。”
    “地面？”摩根城主的眉头紧紧皱起。
    他顺著维克多的指引，看向站在稍后位置的马克，眼神复杂难明。
    摩根欣道：“马克————你————”
    杨尘没兴趣听他们继续抒发感慨，直接打断了这略显凝重的气氛，对摩根说道：“感觉怎么样？没问题了就赶紧把该交代的事情交代了。”
    他指了指马克：“我看他挺合適，你也別磨蹭了。”
    摩根被这突如其来，毫不客气的发言弄得一怔，他活了这么大岁数，还是第一次有人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
    他仔细地打量著杨尘，这个陌生的年轻人身上有一种他无法看透的从容。
    联想到刚才维克多提到的“治好了您”，以及旁边那个相貌一模一样的“红蔻”————
    摩根沉默了许久，显然此刻的场面令他有些懵逼。
    维克多见状將摩根昏迷后发生的一切，敘述了一遍：马克如何接下寻找药物的任务，如何在地面遭遇险境並被红蔻等人所救，如何跟隨前往龙骨村见识了地面，以及杨尘此刻提出的要求。
    摩根静静地听著，苍老的面容上看不出太多情绪，只有偶尔闪烁的眼神显露出他內心的波澜。
    良久，他缓缓吐出一口气，目光转向马克：“改变是痛苦的，马克。”
    “过去，我总是犹豫不决，害怕变革带来的动盪和牺牲，选择了最保守的道路————或许，我错了。也许现在————变革的时机，真的已经到来了。”
    隨即，他再次看向杨尘问道：“你和那个白髮————”
    杨尘直接抬手打断了他：“我和她是一起的。条件很简单，临渊者交给我，马克继任城主，龙骨村会提供给你们归元”的技术资料，帮助你们在地面立足。你好好考虑。”
    他没有催促，只是平静地看著摩根。
    摩根靠在床头，双眼微闭，病房內再次陷入寂静。
    维克多紧张地看著摩根，镜南也屏住了呼吸，马克和冉冰则心情复杂地等待著决定。
    红蔻百无聊赖地环顾了一下这间充满消毒水味道的病房，对这场决定灯塔未来的谈判並不太在意，因为她知道结果早已註定。
    片刻之后，摩根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曾经充满挣扎和矛盾的眼睛，此刻变得坚定。
    他看向杨尘，沉声道：“————好。我同意。”
    摩根的决定出口，病房內的气氛为之一变。
    “看来老了以后看问题也清楚一些了？”杨尘开口道。
    “什么？”摩根疑惑，但杨尘只是摇摇头没多说什么。
    摩根隨即看向维克多，语气恢復了往日的態度：“准备一下吧，维克多。將灯塔各部门负责人，还有————查尔斯，都叫到大厅。
    说著，他便要掀开被子下床。
    “城主，您的身体————”镜南见状，上前想要搀扶。
    嘉莉博士之前的诊断她还记得，城主能醒来已是万幸，但身体机能必然大不如前。
    摩根却摆了摆手：“不用，镜南。我现在————感觉很好。”
    镜南怔住了，她看著摩根稳稳地站在地上，哪里还有半分之前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模样？
    她难以置信地將目光转向一旁神態自若的杨尘。嘉莉博士明明说过，就算城主能醒来，身体也绝不可能恢復到能如此行动自如的程度，能维持生命体徵已属不易————可这个男人，只是伸手触碰了一下....
    摩根整理了一下略显褶皱的病號服，目光扫过病房內的眾人，最终落在杨尘身上，微微頷首：“杨尘先生，红蔻————请隨我一同前往大厅吧。有些决定，需要当眾宣布。”
    杨尘点了点头。
    一行人跟在摩根身后，走出了病房。
    维克多立刻通过通讯器下达命令，而镜南则快步跟上摩根，依旧有些恍惚地看著他稳健的步伐，心中的疑团越来越大，对即將发生的事情，也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期待与一丝不安。
    她知道，灯塔延续了数十年的秩序，恐怕从今天起，就要被彻底打破了。
    前往中央指挥大厅的路上，镜南看著马克始终紧握著再冰的手，犹豫了一下，还是加快脚步走到马克身边，压低声音问道：“你和再冰————等你正式上任城主后，不会第一条政令就是废除禁止亲密关係”那条法则吧？”
    马克转头看向镜南，眼神坚定，没有丝毫犹豫：“那条法则，已经没有必要存在了。地面的人类用事实证明了，情感並非弱点，而是我们区別於噬极兽、作为人类最宝贵的东西之一。”
    镜南轻轻点了点头，释然道：“看来————你在地面，確实看到了很多顛覆我们认知的事情。”
    当他们一行人步入中央指挥大厅时，接到通知的各部门负责人已经基本到齐。
    工程部的杰西卡，以及医疗部的嘉莉博士等人均已在场。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精神矍鑠得不像刚刚从重病中恢復的摩根城主，以及他身后那两位陌生的面孔。
    尤其是那个与记忆中早已逝去的红蔻一模一样的女人。
    嘉莉博士忍不住凑近一些，低声问道：“你————名字就叫红蔻？”
    红蔻对她点了点头：“是的，嘉莉博士。”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嘉莉博士的追问脱口而出，“容貌，特徵————这些是有可能诞生出一个一模一样的，可......”
    然而，摩根城主的声音打断了所有的窃窃私语。
    “召集各位前来，是宣布几项重要的决定。”
    “首先，鑑於我的身体状况和灯塔未来的发展需要，我决定，即日起，城主之位，由马克继任。”
    大厅內安静的听著，毕竟这话之前也说过了。
    摩根继续道：“其次，关於我们与地面倖存者势力一龙骨村”的接触与后续合作事宜，將由新任城主马克全权负责。所有相关细节，待確认后，会向全体民眾公布。”
    “地面势力？”
    “地面真能活人啊？”
    摩根抬手示意安静，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人群中脸色已然变得铁青的查尔斯：“最后，基於与地面合作，以及对人类生存方式的重新评估————光影会，自今日起，解散。”
    “什么？！”
    这一下，大厅瞬间炸开了锅。
    查尔斯再也无法维持表面的平静，他猛地推开身前的人，大步走到大厅中央，脸上因愤怒而扭曲，他指著摩根，声音尖厉：“城主！您当真要將灯塔交给马克？还要解散光影会？您是不是病糊涂了！还是被这些来路不明的地面人蛊惑了？！”
    他的目光扫过杨尘和红蔻，充满了怨恨与敌意。
    摩根看著情绪失控的查尔斯，眼中痛苦：“这是我的决定，查尔斯。为了灯塔的未来。”
    “未来？哈哈————”查尔斯眼神彻底阴沉下来，“你会后悔的，父亲。”
    “光影之主，不会拋弃他的信徒！”说完，他不再看任何人，愤愤离去，背影决绝。
    摩根看著查尔斯离去的方向，沉默了片刻。
    他深吸一口气，隨后环视眾人：“会议就到此为止，各位请回吧，儘快適应新的变化。”
    眾人怀著各异的心情，低声议论著陆续散去。
    就在人群即將散尽时，摩根开口叫住了正要离开的嘉莉博士：“嘉莉。”
    嘉莉停下脚步，有些疑惑地看向摩根。
    摩根缓缓走到她面前，：“嘉莉博士，临渊者————之前维克多应该是送到你那里进行研究了，是吧？”
    嘉莉闻言一怔，她没想到摩根会在此刻，当著杨尘的面直接提及此事。
    她看了一眼旁边的杨尘，又看向摩根，但还是点了点头：“————是的，城主。它目前在我的实验室。”
    摩根的目光转向杨尘，对嘉莉说道：“那么，带杨尘先生去吧。將那件东西————交还给他。”
    “什么？！”嘉莉博士难以置信地看著摩根，又猛地看向杨尘，“城主！您知道那意味著什么吗？那具鎧甲是我们从未理解的技术，就这么————交给一个来歷不明的人？”
    她的反应激烈，临渊者对她而言，是无比珍贵的研究样本，岂能轻易让人？
    摩根看著激动的嘉莉，语气平静：“嘉莉博士，遵守命令。它本就不属於灯塔。”
    听到这句话，嘉莉博士看向杨尘：“是么————看来————你和当年那个白头髮女人，认识？”
    杨尘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对身旁的红蔻吩咐道：“你和马克在这里商量后续的事情吧，我去取临渊者。”
    红蔻乾脆地点头：“好的，老板。”
    於是，杨尘跟著嘉莉离开了大厅，前往她那位於灯塔深处的实验室。
    实验室內部，一个巨大的低温保存罐赫然矗立，冰冷的白气繚绕。
    嘉莉博士操作控制台，没有立刻打开保存罐，而是转向杨尘，再次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她心头多年的问题：“你认识一个白头髮女人，对吗？”
    杨尘这次没有再迴避，他点了点头：“別总白头髮女人”的喊了，她叫白月魁。”
    “白月魁————果然————”嘉莉博士喃喃道，像是终於確认了什么重要的拼图。
    她走到一个控制台前，快速操作了几下，调出了一段模糊录像。
    画面中，正是临渊者进行战斗。
    “这是当年的记录。”嘉莉博士指著画面，“告诉我，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或者说，她是怎么才能够驾驶临渊者，而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立刻崩溃的？”
    杨尘没有看屏幕，他的目光落在了低温保存罐旁边几个较小型的保存罐上，里面有著人体样本。
    他看向嘉莉：“你做人体实验了？”
    嘉莉博士没有否认：“是的。凡是尝试进入临渊者的人，无一例外，体內的细胞都出现了急剧且不可逆的衰竭————他们生命的周期被瞬间加速，走到了尽头。”
    “就像分裂次数被提前用完了一样，生命力被急速抽乾。我研究了这么多年，始终无法理解其原理，更无法复製她当年那样。”
    她紧紧盯著杨尘：“你懂我说的这些知识吗？你知道这到底是什么？”
    杨尘语气依旧平淡：“略懂一些。”
    “临渊者是旧世界一家研究所为了对抗玛娜生態而研发出来的生物兵器。”
    嘉莉博士追问道：“那驾驶它的代价————”
    “代价就是你看到的这样。”杨尘打断了她，“生命力，或者说生命源质的急速消耗。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得起这种透支的。”
    嘉莉博士又问：“那她为什么可以？”
    “因为代价她承受得住。”杨尘摆摆手，朝著临渊者走去。
    嘉莉博士沉默了片刻：“所以，你现在就要带走它？”
    “嗯。”杨尘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在嘉莉博士还没来得及操作解锁程序时，他只是隨意地伸手在厚重的合金舱门上轻轻一拉。
    “咔噠”
    一声重响，浓郁的白色冷气涌出。
    嘉莉博士瞳孔骤缩，她还没来得及消化这徒手开启低温密封罐的震撼，更让她瞠目结舌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杨尘仿佛无视了那足以冻伤人体的超低温，直接探手进去，將临渊者从固定架上取了出来。
    临渊者的背部装甲此时也如同活物般打开。
    杨尘面对著开的临渊者，整个身体便嵌入了其中。
    “等等！你——”嘉莉博士的那句“会死的！”没说出口。
    一个更强烈的念头压制了她的衝动。
    观察！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如果这个男人真的能驾驶它而不死，哪怕只是短暂片刻，那也能收集到数据！
    就在这思虑中，杨尘已经彻底被临渊者包裹。
    背部装甲严丝合缝地闭合，將他完全封存在內，狰狞的鎧甲头部亮起了红光。
    嘉莉博士屏住呼吸，眼睛死死盯著连接在临渊者上的各种生命监测仪器屏幕。
    她预想著接下来会看到的恐怖数据飆升——心率失控、体温异常、细胞活性断崖式下跌————
    “这——这怎么回事？”嘉莉博士失声喃喃。
    体徵一切正常，甚至好的不得了。
    这时，临渊者面部装甲向上滑开，露出了杨尘那张依旧平静的脸。
    他活动了一下脖子，適应鎧甲內部的束缚感，然后看向目瞪口呆的嘉莉博士说道：“临渊者我就带回去了。”
    “至於你们灯塔这边————”杨尘顿了顿，“归元技术的资料，还有后续的一些商討，红蔻会和马克对接。我稍后再过来看看情况。”
    说完，他也不等嘉莉博士开口，面甲“咔”地一声重新合拢。
    那具狰狞的鎧甲转身便朝著实验室外走去。
    嘉莉博士连忙追去，可刚到门外临渊者便瞬间消失不见。
    “这...
    ”
    “临渊者的机能果然恐怖，速度这么快......”嘉莉喃喃道，“可为什么他也能驾驶？”
    因为也能承受代价？
    但嘉莉博士自己还有个猜想，就是临渊者可能和驾驶人的基因有关，若这个猜想成立。
    按时间算的话，这个杨尘是那个叫做白月魁的女人的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