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生一脚踹开陈亦程的房门，“你今天要是还不回来，我就打算去你奶奶爷爷家了。”
    小小的房间被他差不多搬空，柳生生低眼看着他准备带走的行李，一脚踹了上去，留下狂放的脚印。
    那天在一楼，她本来想再说点什么的，结果还没抓住衣角，人头也不回的走了。
    陈亦程躲她，专门趁她不在家的时候回来。生生专门守着时间逮他，连下午也不去学校，请老师来家里上课。
    “你要离开我了吗。”
    哥哥不答，收拾着他的资料。如果不是这些被她偷偷藏起来的重要材料，她等不到他亲自回来。
    “你又躲我干嘛！”她亦步亦趋跟在身后骂骂咧咧，房间小一转身又对上他的行李。
    碍眼的东西，她看着那个脚印，再次飞踢一脚上去。
    要不是太重，她可以一脚踢飞到火星。
    现实是这东西重到她怎么踹都纹丝不动，生生气急败坏的问：“我妈托梦骂你了？！”
    包抵着门，门被她踹的砰砰响，“我跟你说话呢，没听见。”
    “回答！哑巴啦！”
    半响他冷着脸憋出一句，“走开。”
    她的腿拦在门上不下去，走不了，终于正眼看她。
    “妹妹，规则是你订的，愿赌服输。”
    “我说，终止了。”
    生生没想到他是认真的，愣在原地。
    他拎起自己的包，不咸不淡说：“总不能还哭着求你和我恋爱吧。”
    两根手指拎住生生的脚踝，把她的腿拿下去。
    “日子总得继续过的。”
    生生没在和他啰嗦什么，蹦上去，双腿有力的勾住他的腰，强吻。
    陈亦程强烈的挣扎反抗，让她觉得自己强吻了一条蹦蹦乱跳的大鲤子鱼。
    她烦躁的甩了一巴掌上去，“怎么了！现在连亲都亲不得了。”
    陈亦程被抽的偏了偏头，虎牙处渗出血。
    生生见他低头用食指捻着伤口抹出了一点红，她没耐心看他自舔伤口啥的，用力把陈亦程推到在床上，膝盖压在他腰腹向下扒裤子。
    “下去，我不想做。”
    “你哪次想做了，你就是喜欢我，想一直喜欢我，其他你还想什么，你什么都不想。”
    “我们陈程，就乐意在心里苦巴巴里等。”
    他叹了一口气，又用那种慈悲的眼睛看她。
    沉沉的声音重重的压在彼此身上，“生生，这不对，你不应该是这样，不应该这样对待自己。”
    不应该这样对自己，对待自己的身体，对待自己的感情，对待自己喜欢的人。
    身体的欲望可以不具排他性，那灵魂的欲望呢。
    如果是以前那般单向，他可以任她玩。
    如今克制不住的情感，双方交互影响。
    他宁愿就此苦巴巴一生，也不想随意影响妹妹。
    爱是相互的，性也是相互的。双向的情感，只会走向覆水难收的地步。
    生生读懂了他的眼睛，停下动作，不再强迫他。
    可是她不想哥哥离开她，一点也不想！
    柳生生抬头怨恨的对陈亦程吼：“陈亦程！你为什么总是逼我！”
    “总是以退为进逼我，是，我是喜欢你。可是我们能在一起吗！我问你，能吗！”
    她痛苦的倒在哥哥身上，“我们能怎么办呢。”
    他摸着她的长发压在胸口，使她的眼泪又在心上涨潮。
    不愿低头看妹妹，她肯定又把脖颈哭粉了，心殊怏怏顶一片魂魄哭得颤颤。
    他会很喜欢这样，她哭得可怜的样子，哭的世界上只有他。即便把他看作妈妈，但她的世界只有他。
    她把事情做绝了，现在倒知道问怎么办了，他也想知道怎么办，可他能找谁问。
    感情的事倒还好，埋在心里，好像永远能迂回。心是可以朝令夕改的，而做人却不可以。
    她说他逼她，她又何尝不是在逼他。
    谁又能在兄妹相恋里稳坐钓鱼台。
    谁都不会放过谁，谁都别想谁好过。
    “哥哥，你为什么执着的要给我们错误的感情套一个正当性的壳子。”
    什么是正当性。
    正当的身份，正当的关系，正当的相遇，可得世俗人一句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否则，不正当的相遇，不正当的身份，不正当的关系，都叫淫邪。
    她恨恨地继续痛斥，“你总觉得生活是可以掌控的，日子是一步一步来的。”
    可是呀，生活无法按图索骥。世界是没有逻辑的，是人类要讲逻辑。
    加缪说，人渴望意义，而世界保持沉默。
    是我们强加一个意义，给错误的感情强加意义。
    “你说，用什么可以解释我们相爱。”
    世界并不完全遵循我们设想的完美秩序运行，偶然性是真实存在，而我们的感情偏偏掉进世界偶然性的结构裂缝里生根发芽。
    博尔赫斯在书里写，彩票是世界秩序中插进的一种偶然性，承认错误并不是驳斥偶然性，而是对它的确证。
    如果说兄妹相爱是所有普世情感里的一种错误，这种偶然性的痛苦降临在个人情感上我们该如何面对，如何承受。
    哥哥，我不知道。
    哥哥，人心比道德更古老，比秩序更深。
    生生简直是高手，他现在知道为什么楚仕东会痛苦了，听了她这番无法反驳的大道理他又想去死。
    他仔细观察妹妹的微表情，将自己陷入以原子为单位的世界，解读她藏在微观世界里的真实意图。
    触上妹妹，她的眼泪丰润到可以在脸颊养活一片苔藓生长。
    苍白的脸有力的索要她要的东西，他几乎被她骗过，这些形而上的东西。
    可如今他站在她的对立面，他要为他的爱情争取到一点幸福。
    “错误之所以让人痛苦，是因为它并非虚假。它是真实的，只是与秩序不合。”
    陈亦程认真听她说完，慢慢回答。
    “你也明白这是错误的。”
    他先认可她说的，“承认它是错误，并没有否定情感的偶然性，反而证实情感世界里的不可控与复杂性，这恰恰构成了它最珍贵的一部分。”
    “比如，你将对妈妈的心情安放在我身上，我从来没有纠正你，一个是明白你是独立的个体有权如何处置自己的情感，二个是我相信你分清对妈妈的心情和对我的心情这其中的区别。”
    陈亦程注视着妹妹漆黑的双眼，话锋一转，“可是我发现你好像不知道如何处置，也分不清情感。”
    “我分得清！”
    “你分得清就不会强上我！”
    陈亦程痛苦掩面，“我们怎么能做爱。”
    在他的设想里，错误的情感就当作发霉的种子，埋藏在土底永不发芽。
    他可以用他的一生埋藏这颗发霉的种子。
    这是他承受偶然性痛苦的方式。没有否定秩序或否定情感，而是在心底深刻地理解矛盾并承载痛苦。在秩序的约束下，个人情感的安置之地永不见天日。
    如今，事已至此。
    他要亲手剥离妹妹放在他身上的情感。
    只有恋爱会让心变诚实，诚实的面对自己。
    面对哥哥和母亲的真实差距。
    生生明白，和他恋爱妈妈会“魂飞魄散”。
    两小儿辩情感彩票。
    她们这个年纪无论如何也聊不清自己的心，即使再深奥再复杂的哲学也分析不明青少年阴晴不定的心，更别说加入爱情这个人类史上最神秘的变量。
    生生不想再思考什么，她听见身下这具身体里的心脏也在鲜活的跳动，热烈的爱着她而跳动，因为她变得很痛苦很痛苦。
    她留下眼泪，吻上哥哥。
    “恋爱。”